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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章 异客

第四章 异客

没人问过天时和天籁为什么会在艾里兰卡开店,但凡是来过这块地方的,大概都不会有这个想法。

蔚蓝开阔的天空,绿意盎然的茂密森林,还有远方连绵无尽的翠绿草原,以及耸立在远处的拉斯赫尔监视塔。作为整个“华原”国的门面城镇,艾里兰卡可以说是这个国家最为美丽的地方。

尽管如此,兄妹两所看中的并不仅仅是风景,更多的,还是来往于这个地方的冒险者们,以及他们形形色色的经历。

他们一边从事着各类商业,一边收集着有关这个世界的情报——这家酒馆便是他们所从事的商业之一。

太阳已是要下山了,茜色的阳光照进酒馆里,洒在那些酣畅大饮的人们身上。旅途归家的旅人,有轮班执勤的士兵,还有冒险归来的冒险者……狭小的空间里挤满了各式各样的人们,但只要是进了这家酒馆的,便都成了客人。

“四号桌两份黄油起司,五号桌两杯干邑外加两份羊奶奶酪,七八桌的各一杯白朗姆……”

在粗犷的笑声与低沉的抱怨声中,天籁的声音就显得格外微弱而尖细了。而对天时来说,自己的妹妹只要动了嘴皮子,他便能用读唇语的方法来读懂她的意思。

这是两个人长久之间的默契,也是到这个世界后所学会的技能之一。

“黄油起司、干邑、羊奶奶酪、白朗姆……”

以超乎寻常的速度将食物与饮品在一瞬间准备完成,天时一边清点着单子,一边装盘放在了柜台上。

虽是如常识那般用原材料烹饪食物,但由于是在这个世界中,天时不需要掌握高级的掌勺或是翻锅技巧,只需用自己从他人那习得的技能加以运用即可。因此,烹饪所需的器材也都搬到了柜台上,既是方便他使用,又能让顾客观看一场精彩的厨艺表演。

“嗯?”

“怎么了?”

取盘的时候,天籁便是看见天时脑袋往酒柜那边看了几眼。以往他想拿什么酒的话,应该是连看都不需要看的。

“是我进货的时候没注意么?伏特加好像没了。”

“诶?”

顺着天时的目光看过去,天籁便是看到了好几个空瓶子。每天开店前他们都会检查一遍,照理来说的话是不会出现供不应求的情况,就算出现了,他们也会提前在门口挂起告示牌子。

但或许是最近的人流量减少了,再加上两人忙活了这么久,身心多少也乏了,出现商品的记录错误也是在所难免的。

“这些天太累了吧?基本上是全天营业。”

端起盘子,天籁有些关心地问了一句,视线也停在了白茗那副踌躇的面孔上。

“可能吧,要不今天就早些关店,好好休息一下。”

也许是受了柯莱特那些话的影响,天时和天籁待在这间酒馆里差不多都十年了,这十年里,除了日常的工作以外,他们几乎没有干别的事情。

这么一想的话,给自己放个假也是合乎情理的事情。

“嗯——就这么办吧,再较劲下去也不是回事,这天也怪冷的,能有这么多人来就不错了。”

伸了个懒腰,天时也就赞同了天籁的想法。暖和的室温闷得让人头昏,整个房间里还弥漫着一股酒水和烘焙面包的香味,纵使那喧闹声再怎么响亮,他的脑海里也只有“赶快回房间睡一觉”的想法。

“我马上去通知。”

“麻烦了。”

兄妹两又是相视了一眼,再就是各自转过头去,干起了自己的事来。

……

“呜哈,这家酒馆的酒真是绝品啊!”

“真的是,东西好吃价格也实惠,难怪能做到现在啊。”

“呼,吃饱了吃饱了,回去咯!再见了天籁小妹妹!”

“慢走,欢迎下次光临。”

机械一般重复着那几句话,天籁总算是面无表情地送走了最后一位顾客。关于自己相貌和衣着打扮的事情已经聊得够透彻了,如果不是这十年里习惯了这些交际,她真的会以更加轻蔑的态度来和那些男人说话。

来这酒馆喝酒的大部分是男人,当然,也有女人。不过就这几年来说的话,天籁是没怎么见过女性顾客,更多的,还是浑身淌着大汗,带着一副粗犷的嗓子来这大喊大叫的农民壮汉们。

“这么说来的话,早上那几个自称冒险者的家伙也算是稀客了吧……”

这么想着,天籁盯着那个被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十号桌发起了呆。

这会正是怪物们没入巢穴中冬眠的准备时期,再过几天,讨伐怪物的委托会变得愈来愈麻烦起来。所以冒险者们要是想安稳地度过这个冬天的话,再怎么也要趁着这个时期多讨伐些怪物,以此来换取大量的报酬。

这也正是这几天冒险者的顾客逐渐减少的原因之一。

“辛苦了天籁,接下来等我把柜台跟桌子收拾一下就回去吧,你在旁边休息就好。”

“啊,没事,桌子我来收拾吧,你那边把柜台……”

“咯吱”

但还没等天籁把话讲完,门口处便是传来了一阵刺耳的推门声。

“抱歉我们打烊了。”

想着大概又是哪个不认字的家伙忽略了门口挂着的那道牌子,天籁便是不耐烦地转过了身去。

“……”

但见到面前这个人的时候,她却是哑口无言了。

破旧的兜帽斗篷,积灰的脸上已是看不到血色,糟乱的头发早已遮住了眼睛,就这么粗略地打量一番,她心里也就有了个大概的印象。

“那个,我……”

“欢迎光临。”

没等那阵柔弱的声音响起来,天籁便是用自己那响亮的声音将它压了下去。接着,她摊开右手,做出了“请”的动作。

“啊,我,那个……”

被天籁这么一招呼,披着斗篷的身影胆怯了起来。她裹紧身上那脏兮兮的斗篷,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似的连着往后退了几步。

“先坐下再说吧小姐,这里可是酒馆呐。”

这么说着,天时又调出了自己的技能面板,着手准备起烹饪来了。他并不是没有看到对方,不如说在对方进店之前,他就知道了。

“先随便找个没人的地方坐,稍微等我一下。”

这会,天籁还在收拾桌子,见着这人站在门口无动于衷,她也就跟着天时一起劝了一句。

“好,好的。”

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,披着斗篷的少女便是顺着这两人的话做了。

只见她慢步走到就近的一张桌子旁,扶着桌檐坐了下去。脑袋自然低下,目光也直勾勾地盯住了桌子的中央。

看她那憔悴的样子,兄妹两也就不好再去多嘴些什么了。光是看着少女那双冻得通红的手,他们就能想象得到对方现在的处境。

“那么,想吃点什么呢?”

待到收拾完毕,天籁便抄起毛笔和纸走到了她的面前。

“诶?可是我……没有钱……”

“我问的是你想吃什么。”

仍保持着面无表情,天籁又把刚才的话强调了一遍。

“诶?”

“要是拿不定主意的话就让我来推荐一下吧,其实我对烤牛排还是有点自信的——松软醇香的牛排,浇上独家秘方的黑椒汁,再配上一块涂满黄油的起司,以及一碗热气腾腾的排骨汤……怎么样?是不是很想来一份试试?”

微笑着用纸巾擦拭着菜刀,天时这时已经掏出了块牛排放在了砧板上,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在对那少女推荐着了。

“哈,哈……”

“烤牛排、黄油起司、排骨汤……需要什么饮品么小姐?”

慢慢在纸上记录下天时所说的东西,天籁又补充了一句。

“……”

望着不远处柜台上陈列的那些酒瓶,少女又陷入了左右为难的地步。但看她那个样子的话,大概是没有酒精经验的。

“哎……我们这什么饮品都有的,不用勉强自己。”

“那就……红茶,可以么?”

“明白了,红茶一杯是吧。”

“是……是的。”

“请稍等片刻。哥。”

“知道了,现在正做着呢。”

转身朝着不远处的天时打了声招呼,天籁便是确认了餐点的进度。

“请等一下!”

而正当她收起笔和纸准备忙活其他事情的时候,披着斗篷的少女突然叫住了她。

回过头去,只见那少女轻轻撩起糟乱的头发,露出了一双清澈无比的湛蓝色眼睛。

“谢,谢谢你们。”

只是短短的四个字,说出这句话来却让那少女费了好大一会劲。嘴唇早已被冻得龟裂,像是动一下就会疼得死去活来似的。

此时,天籁已经能看见她眼睛里有泪水在打转转了,仍保持着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,她又凑近了那个少女,抬起了右手的小拇指放在了她的嘴唇上。

“好疼……”

“别动。”

幽绿色的光芒从小拇指上的指环中冒出,紧接着,少女嘴唇上的伤口便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了起来。

“诶诶诶诶诶!?”

捂着自己刚愈合的嘴唇,少女那湛蓝的瞳孔中闪烁起了银色的光芒。

“这个是怎么……”

“道谢就免了,吃完就赶紧走。”

还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,天籁便是以一副命令的语气说道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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